插花:一方器皿绽放天地之春

乌海日报

编辑:段继文

2025-08-15 10:05:12

李志平正在插花

作品《龙踏梅香岁朝韵》

修剪

整理

插入辅枝

■黄河岸边是我家 · 遇见非遗 (14)

张文杰 文/图

每一方水土,都镌刻着独特的文明印记。在乌海,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流淌在血脉里的文化基因,是黄河岸边生生不息的古老回响。

都说非遗是触摸文化根脉的温暖印记。

晨光暮色,四季更迭,烫画的笔尖勾勒出时光的纹路,挂毯经纬间穿梭着生活的温度,千年驼铃回荡的丝路传奇、黄河涛声浸润的民间智慧,最终都化作烟火人间里跳动的文化脉搏。

都说非遗是唤醒历史记忆的时光信笺。

陶泥塑形,丝帛染彩,吹糖匠人的吆喝声仍在街巷回荡,蒸馏酒坊的风幡犹在风中飘摇。那些被时光打磨的技艺,是孩童眼中的神奇魔法,是游子梦里的故园符号,粗粝或精巧的纹路间,藏着跨越时光的时空对话。

都说非遗是联结族群情感的精神纽带。

马头琴的长调悠远苍茫,乌海快板的节奏欢快清脆;八卦掌的步法如行云流水,形意拳的起势似风雷激荡。在这里,四十多个民族的文明交融共生,不同地域的智慧在黄河岸边扎根,生长出枝繁叶茂的文化根系。

乌海是一座被匠心点亮的城市。这些非遗技艺,是沙漠绿洲不熄的火种,是城市肌理中跃动的韵律。它们与奔涌的黄河同频,与浩瀚的沙漠共舞;与葡萄美酒的醇香交织,与山海沙城的精神共鸣。它们不仅是历史的见证者,更是现代人寻找精神原乡的途径,让传统之美在钢筋铁骨的城市里焕发新生。

若您也喜欢探寻非遗和非遗传承人的故事,请与我们同行,一起开启这场“遇见”之旅。

背景介绍

插花,是独树一帜的中国传统艺术。作为一门以植物为媒介的造型艺术,插花艺术可通过花草和器皿,在有限空间里勾勒出无限意境,流淌东方神韵。追溯这门艺术的起源,可发现人类对自然和原始的敬畏与模仿。从远古祭祀中的陈设到现代日常生活里的点缀,插花这门艺术始终融在人们的节庆礼仪和日常起居中。汲取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营养,其创作不拘名贵花材,日常草木、蔬果野花皆可入作,通过瓶、盘、碗、缸、筒、篮、盆等花器,这门艺术展现出了“天人合一”的哲学意境。我市代表性传承人李志平所传承的插花艺术,融传统写意与当代审美于一体,让古老的艺术在传承中焕发新的生机。该项目在2023年被评定为乌海市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,在2025年被评定为自治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。

历史长河中的“花影”

一把剪刀、几枝花枝、一方器皿,便能将山川草木、四季流转凝于案头,这种化繁为简的艺术,自古便是人们的一种雅趣。李志平介绍道:“插花最早可追溯到原始社会的祭祀活动,先民们将花草盛放在器皿中,通过自然草木为媒介,来沟通天地。”《礼记》中“诸侯执薰,大夫执兰”的记载,便是早期插花用于礼仪的佐证。

春秋战国时期,插花逐渐从祭祀走向生活,李志平说:“《诗经》中‘赠之以勺药’的记载,表明花卉已成为情感传递的重要表达方式;《楚辞》‘纫秋兰以为佩’的描述,更是将花草与人格修养相联系,为插花注入人文内涵。”东汉时期,随着瓷器工艺的发展,“瓶花”初步成形,考古发现的汉代画像石中,已有仕女手持瓶花的场景,展现出插花从实用向审美的过渡。

唐代是插花艺术的第一个高峰。国力强盛带来了花卉栽培技术的精进,牡丹、芍药等名花盛行,李志平说:“那个时候宫廷插花以‘富丽堂皇’为主,常用金银器皿来进行插花,彰显皇家气派;文人雅士则偏爱梅、兰等清雅之花。”白居易“共道牡丹时,相随买花去”的诗句,既写牡丹之贵,也暗含人们对插花的偏爱。此时的插花已融入宴饮、雅集等生活场景,成为文人抒情达意的载体。宋代插花已经进入了成熟期,文人将其与诗、书、画并列为“雅事”,推崇“虽由人作,宛自天开”的审美理念。《东京梦华录》记载,汴京市民在七夕、中秋等节日以花相赠,插花已深入世俗生活;而《梅谱》《菊谱》等专著的出现,标志着插花理论的初步形成。

明清时期,插花技艺趋于完善,理论著作层出不穷。袁宏道《瓶花谱》详述花材选择、花器搭配之道,提出“花贵精雅,不可繁杂”;文震亨在《长物志》则将插花纳入“生活美学”范畴,强调与居住环境的和谐。李志平说:“清代宫廷插花延续奢华之风,民间则流行‘岁朝清供’,以松、竹、梅插瓶迎新,寄托吉祥寓意,这种传统一直延续至今。”

枝叶间的匠心独运

“外师造化,中得心源”,中国传统插花的精妙之处,在于以有限花枝再现自然生机,以简素造型传递深远意境。李志平说:“这种技艺不仅在于手上的插制技巧,更在于人们对自然的理解和对内心世界的表达。”

传统插花技艺主要分为民间、寺观、宫廷、文人四大流派,各有侧重却共守“意境为先”的准则。李志平介绍说:“民间插花质朴活泼,多选用常见花材,造型注重吉祥寓意,寺观插花庄严素雅,以莲花、百合为主,体现圣洁之意;宫廷插花富丽华贵,多用金银器皿与名贵花材,彰显皇家威仪;文人插花则清雅简约,以梅、兰、竹、菊为首选,更注重追求逸趣。”

插花的核心技艺体现在构思、选材、构图与插制四个环节,环环相扣,缺一不可,构思立意是插花的灵魂所在。李志平说:“插之前要先‘想’,是表现春天的萌发,还是秋日静美?是节日的喜庆,还是寄怀的清雅?主题定了,花材、造型自然就有了方向。”

插花选材讲究“形、色、香、德”四美。李志平说:“这里的形就是指姿态,如梅枝的横斜、兰叶的飘逸;色需和谐,忌浓艳堆砌,常用‘一色为主,间色为辅’;香重清幽,茉莉、栀子的淡香最宜室内;德则指花材的象征意义,梅喻高洁、竹表气节,每一种花都是人格的投射。”选材后需对花枝进行修剪,去除杂枝败叶,保留最富神韵的部分,所谓“删繁就简三秋树”,正是此意。

在插花技艺中,主要应以“不对称均衡”为原则构图。插花一般有四种基本造型:直立式,如君子立身,适用于松、竹,需要主枝挺拔;倾斜式,常用于梅、菊等,主枝要侧出;水平式,适合荷、鸢尾,主枝平展,若闲云舒卷;下垂式要像流泉飞瀑,多用于紫藤、吊兰,主枝悬垂。李志平解释:“这些造型不是刻板的规矩,而是自然形态的提炼,比如插柳枝要顺势下垂,插松枝要昂首向上,顺应天性才能显其神韵。”

插花的步骤也暗藏玄机,先将花插入固定的器皿中心,加水至没过两厘米左右,确保花材吸水;再插入三大主枝,按“天、地、人”三才之道确定比例,奠定作品骨架;随后插入焦点花,起到画龙点睛之效;接着添加辅枝,平衡整体重量,填补空间;最后以填充花修饰细节,务求“增之一分则太长,减之一分则太短。”李志平常对弟子说:“插花不是把花插满,而是把意填满。剪刀剪的是枝叶,心里装的是天地。”这种“心手相应”的功夫,正是传统插花的精髓所在。

乌海地区的插花艺术,兼具北方的质朴与南方的灵动。李志平说:“作为多民族文化交融之地,我们这里的插花既吸收了草原文化中对自然的敬畏,又融合了中原文化的写意精神,形成‘刚柔相济’的地域特色。”

在传承中绽放新姿

中国插花艺术就像一株生生不息的藤萝,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抽枝展叶。李志平说:“有花就有生气,我的师父常说,插花要‘守正出新’。‘正’就是传统的根,‘新’就是时代的叶。”这份对生活的热爱,成为她传承技艺的初心。李志平在继承传统技法的基础上,大胆融入现代元素,她创作的《龙踏梅香岁朝韵》等作品,在形式上,将几何构图与传统线条结合,让作品更符合现代空间审美,既沿用“圆”的吉祥寓意,又以错落有致的造型展现多元共生之美,该作品也荣获多项花艺大奖。

为让插花艺术走进更多人的生活,李志平带领团队深入学校、社区、展会等。在学校开展的“非遗进校园”活动中,教孩子们如何插花,讲解“以花寄情”的传统;在社区举办公益培训,手把手传授插花基础技法,让退休老人、全职妈妈在插花中找到乐趣;在博物馆、创意园举办展览,通过“插花+解说+体验”的模式,解读每一个作品背后的文化内涵。“有个小姑娘学了插花后,每天给妈妈插一枝花,说‘老师说花能传情’。”李志平笑着说,“其实插花是我们陶冶情操最好的方式之一,因为这个过程就是亲近自然、热爱生活的体验。”如今,李志平足迹已从乌海延伸至区内外,累计开展公益活动30余场,推广场所50多处,培养弟子数名,受众超千人。

“一枝瓶里春,数点窗前月。”这句古诗道出了插花在中国人生活中的浪漫意境。从自然到艺术,插花成为一种场景,它用艺术打破了植物原有的生长形态,通过人的审美意识重新构建其空间存在。这种重构体现了人类对生命的敬畏与理解。中国插花始终以花草为媒介,诉说着我们与自然相处的智慧,传递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在千年的传承里不断绽放新的生机,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文化纽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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