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海日报
编辑:段继文
2025-06-18 09:51:05
王晓斌
时代飞驰,越飞越快,也越丢越多。先人传承的美食,在社会分工、商业爆发中被分门别类逐一拆解、挑挑拣拣,缺乏文化与故事支撑、工艺繁复且无商业价值的食物,终将逝去。餐饮大兴、网络大兴、外卖大兴,动动手指间,悠长神秘的美食之路,被压在薄薄的一屏之间。味道被速度催得乏味,再难有谈论之资、品咂之趣,只剩果腹之欲。
端午时节,粽子成市场宠儿,而各地端午传统名食却渐次黯然退场。如京之五毒饼、粤之龙船饭、延边打糕、江浙五黄、陇之甜胚、闽之煎堆、云之破酥,也包括流传于晋北、蒙西、陕北的黄米凉糕。
有史料提及,粽子源于北方,春秋战国时已有用菰叶包裹黍米制成的“角黍”,但因年代久远,缺乏实证,其起源难以确考。另有说法称,今日豫西伏牛山一带仍用槲叶包上黍米,端午时食用,名曰“槲包”。这或算个证据,但这个北地其实并不够北,相较于更北的晋北、陕北、漠北是否能轻易获取菰叶、槲叶,仍存疑问。
中国人的节日节气,总与美食相连。当食材普遍时,各地吃食往往相似,如北方盛产小麦,饺子便成了节日的主角。若食材辅料稀缺难以获取,人们就会就地取材,创造出独具特色的地方美味,黄米凉糕或就由此而来。
端午前后,正是农忙季节,男人女人日夜耕作。黄米凉糕不光为庆祝节日,更是为给孩子们留下吃食。早在制作几天前,就要将黄米和江米取出,正宗的做法先要炮制酸浆,酸浆做法各地不同。有的地区将面粉和成面团,放入清水中浸泡发酵,泡至面团与水完全融合,散出淡淡酸味即可;有的地区直接用腌制酸菜的腌汤;靠近牧区,则会用酸奶加水作为酸浆。
将取出的黄米和江米分别用酸浆浸泡,短则一天,长则三四天。黄米是北地独有的农作物,古称黍、糜子,可酿酒也可食用,去了壳的黍子,比小米稍大,颜色淡黄。江米则属于糯米的一种,外形细长,称籼糯米,同样可酒可食。二者特点相同,蒸煮后皆香糯黏滑,一黄一白,黄色澄澄,白色淡雅,色彩分明。
泡制好黄米和江米清洗干净后,需先锅中熬煮。锅中加水,火温渐增,分别下锅,也可一起熬煮,但为成型后糕体美观,常分煮后叠放。稍经熬煮,水泡缓生,则轻搅缓拌,充分释放其黏性,此时,淡淡米香升腾,人们最喜欢的味道,莫过于此。
笼屉上锅,底部铺三两层苇叶,如没有苇叶,也可用笼布。将黄米舀入笼屉摊平,摊到约两寸厚即可,否则不易蒸熟。江米亦如此,一样两寸厚余。相异处,江米中可夹红枣碎、葡萄干,或青红丝增添风味。盖好笼屉,坐锅加水,旺火蒸个把钟头,随着蒸汽弥漫,香味散入空中,孩子们环绕锅前,迫不及待,窃窃私语。
米糕蒸塌熟透,倒扣于案板上。一层江米糕一层黄米糕叠放,最上层可再撒葡萄干,放置大红枣。苇叶或笼布将四周兜严,可圆可方,手掌蘸水,拍打至平整粘连。上面再压重物,压实压紧,直到糕体降温,过程还需三四个钟头。经过多道工序的糕体,冷却后越发筋道。直到此时,已过数日,一块晶莹粘香、软糯甜美的黄米凉糕才算告成。
日头渐升,孩子们相继而起,去田野里拔艾草,老人将花绿五色线系于孩子手腕、脚腕间。几人胡乱拔些艾草,又草草用艾草水抹脸洗手,直冲凉糕而去。
老人将一簇艾叶别于门梁,才取出凉糕。裁成小块儿,每人铲上一块,撒上薄薄白砂糖,大快朵颐。甫一入口,凉糕香糯、白糖沙甜,再兼枣香搅在一起,绵黏粘牙,顿觉美味袭人,一时吃得满脸米粒,仍意犹未尽。
老一辈人还保留着蘸糖稀的习惯,将凉糕浸润于糖稀之中,甜蜜之中更添一份醇厚,别具一番风味。
以上种种,在文章影像中被记录了千遍万遍,但仍难阻时光变迁,食物渐逝的进程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那些古早的、传统的、儿时的、美好的事物、食物、回忆都一点点陷入历史尘埃中,不复出现。烟尘向上,充斥人间,到底还是难知道,这世界是新生的事物更多,还是消失的东西更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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