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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,对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来说，满满的都是心酸的记忆，吃不上，吃不饱，时时充斥着对吃的渴望。

我出生在鄂托克旗三段地马场井五队，也就是父母亲常说的“西梁上”。对于西梁上的记忆，仅停留在五六岁前。一处土房，一进门就是横跨南北的大木梁，木梁下面是一盘大炕，靠西有一间小房俗称“耳间子”，门前有几棵榆树。每天吃的是糜米泡捞饭，由于爷爷给生产队放羊，能吃上甜奶泡饭和酸奶泡凉饭。房东头的泥台子上，有几口储粮窖，圆柱状，周边塞上糜草，中间储放糜子。有一年，储粮窖遭鼠害了，然而口粮有限，即使里面有老鼠屎尿，也得碾成糜米，只是拌上酸奶吃有一种怪怪的味道。

1970年，父亲在巴音陶亥参加工作，我们一家人随父亲搬迁到了巴音陶亥二级扬水站。在巴音陶亥，吃得最多的是窝窝头烩酸菜，一家6口（父母亲加上我们兄弟姐妹4人）每年腌4大缸酸菜，从当年九十月份吃到来年的五六月份，以至于我对酸菜既爱又恨，爱的是它已形成了我的初味蕾，恨的是没有油水的烩酸菜难以下咽。

那时候，一盼亲戚来，二盼儿童节，三盼过大年。因为这些日子能有好吃的。亲戚来了烩酸菜放的肉就多了，还能吃上白面馒头和腌猪肉炒鸡蛋，那可是解馋的好机会。有一次二舅来了，母亲泡上了糕米，我和弟弟去邻居家捣糕（当时只有他家有碓臼），糕面筛了一面板，母亲做的是麻糊糊沾糕。把麻子磨成粉和山药（土豆）糊糊拌在一起沾糕吃，至今我都固执地认为是最香的一顿素糕。几年前，母亲又给我们做了一顿麻糊糊沾糕，却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。

每年的“六一”儿童节，一般和运动会一起过。早上起来，穿上白衬衫蓝网鞋，就高高兴兴、蹦蹦跳跳地去学校，一边给小伙伴加油助威，一边踢毽子、玩沙包。中午的大黄馒头（每次都碱大）烩菜才是心中的期盼，我用铝饭盒打上满满一盒菜，拿上一个大馒头，一口气风卷残云，那种味蕾的满足让我难以忘怀。

过年穿新衣、放鞭炮、吃饺子，新衣做好了要等到大年三十才能穿；鞭炮在腊月二十三就买回来了，我和弟弟把拴炮的线线解开来，一人分一半也就一百响，左手拿着提前削了皮并点着了的玉米秆，右手夹出一枚鞭炮点燃了扔向空中。当然，最欢快的是吃饺子，满满一大瓷盆饺子馅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，揉面的揉面，擀饺皮的擀饺皮，包饺子一般是父母亲和姐姐的事，吃饺子的时候，一咬着钢镚儿就有一声尖叫。

记得一姓闫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门口的炉子炸油饼，弟弟总会出现在放油饼盆子前，姐姐几次往回拽，“没羞没臊的，还不回家”，弟弟总能拿一块半块回来。其实，我内心对弟弟有一种佩服，总是讨好着看能不能给掰一小块。有一次，闫家失窃，小偷被抓住，贴身的衣服里全是油饼。

在巴音陶亥，我在大队民校读小学，到了四五年级，学校有了劳动课，主要是给学校的庄稼地锄草和浇水。一次，与五六个同学浇完水已是晚上10点，学校的食堂给我们做了一大锅面条。我们几个同学狼吞虎咽一口气每人吃了3大碗，一位杭姓同学，在我们班里年龄最大、个子最高，一口气吃了7大碗，让我们目瞪口呆。第二天，“杭七碗”的外号就在学校传开了。

在巴音陶亥，水果除了吃过几颗苹果、梨，其他水果仅仅出现在年画里。深秋，跟小伙伴去羊路井打沙枣。有护林员看着，小孩们只能捡拾地上掉落的沙枣；暑假时候去找沙奶奶和挖甜根根吃，沙奶奶两头尖尖的一摘就有奶子流出来，吃起来脆甜脆甜的，只是吃多了嘴疼（也因为这些经历，后来自己有了大棚，就把沙奶奶、沙盖、沙葱等全部移植其中），甜根根叶子长得像柏树，巴掌大小，甜根根剥了皮，嚼起来甜甜的；还会去白刺上摘酸溜溜吃，酸溜溜红红的晶莹透亮，甜中带酸，摘上一兜子，吃得倒牙的时候就把兜里剩下统统扔掉。这大概就是我儿时的主要“水果”。

后来，随着父亲工作调动，全家人又来到了鄂托克旗碱柜扬水站。当时在碱柜，人民公社已被乡政府取代，农民已开始联产承包，玉米已然是主粮，但小麦、大米等粮食也能吃一些。一年夏天，一同学拉着我到他家吃杀猪菜，炎炎夏日能吃上一顿鲜美的杀猪菜成了我抹不去的记忆。我参加工作后与该同学大哥成了同事，才见识到他很有经济头脑，停薪留职发家致富，夏天杀猪也是其思想解放、转变观念的一个缩影。

1980年，我上了高中，最难忍受的是壁虱，咬得没办法睡觉时只好穿秋衣秋裤；最难吃的是一周12顿的酸菜汤黄窝头，碱一大窝头就变成了黑红色，好在有母亲给带的一罐子猪油炼黑肉，每次在酸菜汤里和上一勺，才坚持下来。那时候，最盼有人来看你，一听说“有人找”就高兴得不得了，至少是家里捎来了好吃的或领你到食堂吃顿荤腥。高考前夕，父亲给买了两瓶麦乳精，至今我都能回想起麦乳精甜甜的有点奶油香的味道。

1982年，我高中毕业上了伊盟农牧学校，吃饭的时候一人拿一饭盒排队买饭，菜也有了炒粉条、炒土豆片、炒洋葱……每顿饭有3个菜品可供选择。

日月如梭，光阴似箭，转眼几十年一晃而过。

2019年，我去浙江大学参加在职培训，校园里有风味不同的各种餐厅，仅早点就有几十种可供选择。晚上还约上“同学”在馆子里喝上几杯。几十年的改革开放，大到各行各业、小到衣食住行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如今，人们不但想吃什么有什么，而且吃的是营养均衡和绿色健康！

（作者：龚世海；编辑：段继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