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亚桐

立冬前的一场雨，带着清冷和不容分说的意味，它不像夏日的暴雨那般滂沱，而是如此绵密，仿佛携着季节轮转的诏书，洒落在乌海能源矿区的每一片叶、每一朵花和每一寸被精心修复的土地上。

雨前的矿区，宛如被秋天细心布置的盛大画展——杨树闪耀着灿灿的金黄，松柏透出沉沉的碧色，还有那些叫不上名的灌木，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赭石、胭脂与橙红，远处的矸石山仿佛将夕阳的余晖剪碎，披在自己身上作衣裳。晚开的波斯菊与格桑花依然五彩缤纷地簇拥着，它们大约是秋季最顽强的孩子，执意要用最后一丝气力，守住那一抹艳丽，让秋色的斑斓名副其实。

这一切的繁华与绚烂，都盛在一个名为“秋天”的巨大的颜料盘里。这盘子，是如此琳琅，如此饱满。

然而，秋末冬初的雨，来了。

这一下，矿区里可真是热闹了。原本被禁锢在枝头的色彩庆典，瞬间解散。有几张被雨滴携带着，轻盈地贴在了调度室的玻璃窗上，像一幅剪贴画，落得从容又恰到好处；又有几片乘着风，恰似几笔点睛的明黄颜料，活泼地跃上深色的工装肩头，与雨珠一同闪烁着湿润的光；更多的叶子则是厚厚地、松软地堆积在运输道路两旁，被雨水浸润得颜色愈发深沉而温润；而那些掉落在草丛上的，则像是从颜料盘里不经意溅洒出的点点彩墨，在青黄的草叶间点染开来，形成一片斑驳陆离，细看却又妙趣横生的景致。

忽然觉得，眼前这立冬时节的雨，不像雨，倒像一位手法略显鲁莽的画师。他瞧见秋天在这里经营的那片繁华过于绚烂，看得入迷，又不小心碰撞到了凉凉的笔洗，兜头泼了下来——打翻了那只描绘秋天琳琅满目的颜料盘。

然而，秋天矿区里颜料盘般的美，也许并非全然自然的恩赐，更是人力创造的奇迹。很多年前，这里风沙卷起的是煤尘与黄土，雨滴溅落的是浑浊和泥泞。色彩曾是奢侈的，绿色更是稀罕的。

是的，眼前这被打翻的、奢华无比的颜料盘，正是乌海能源公司绿色矿山建设的骄傲作品。矿区的“生态使者”，顶着无数个烈日，将碗口粗的绿化管道一根根扛到山上；是他们亲手将数万个灌溉喷头，一个一个安插在矸石山上；也是他们，在沙地包围中，通过反复试验，筛选出芨芨草、披碱草、沙打旺等十二种能在此地扎根的植物，运用“植生营养毯”等技术，硬生生在含盐量高的贫瘠土壤与矸石渣堆上，创造出了一片绿洲。

那系统性治理的735万平方米矿区，那新增的657万平方米绿地，以及高达93.5%的排土场复垦率——这些看似冰冷的数字，此刻，都化作了脚下跌落的金黄、鬓边飘过的绯红与眼前摇曳的绿意。

这场雨肆意地挥洒，与其说是一场打翻颜料盘的插曲，不如说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展示：它将所有投入的心血、汗水与信念，都融入了这片土地的肌理，变成了肉眼可见的辉煌。

秋季绚烂无比的颜料盘，其底色，正是这一片沉静而深厚的绿。那些散落在各处的“颜料”，在雨后新光的映照下，明黄的更亮，赭红的更暖，就连深褐的，也泛着乌金般的光。

立冬的雨，虽然打翻了颜料，却并未带来萧瑟。冬天真的要来了，经过这样一次华美谢幕的铺垫，那即将到来的素净与寂静，似乎也不再显得苍白和突兀。它会变成一张被细心擦拭过的、等待落笔的白色的宣纸。

乌海，这片生长着工业力量与生态之美的土地，正安然准备着，去迎接下一个银装素裹而又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季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