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飘在“大雪”里的记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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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海日报 编辑:段继文 2025-12-19 10:09:25

樊英

早上起来,日历分明写着“大雪”,窗外却是一片干爽的晴光。没有“应是天仙狂醉,乱把白云揉碎”的漫天玉絮,也没有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”的银装素裹。阳光亮得有些晃眼,节气像个信使,准时叩响了门环,可它承诺的礼物,却迟迟没有来。

走出去,空气是清冽的,深吸一口,带着北风打磨过的锋利感,这便是“大雪”的风骨了。节令的车轮已沉沉地碾到了这里,风刮过光秃秃的枝丫,为一场盛大的、白色的降临腾出舞台。舞台已空置良久,主角却依然未到。

虽然“大雪”雪未到,诗意却悄然渗进了每个角落。想起,那清晨的窗玻璃上,凝着比任何雪花都更精巧的霜花。那是寒夜用看不见的笔尖,在透明画布上绘出的花花草草与羽毛。想起,那正午的阳光,落在背风的墙角,那光不再是暖的,而是一种清澈的、薄脆的明亮,仿佛一碰就会发出冰片似的声响。想起,大雪节气与爸爸妈妈的故事,那些被炉火烘得暖融融的傍晚,空气里飘着萝卜和排骨的香气。

那年的“大雪”,天阴得早。爸爸推着二八自行车进院门时,车后座捆着两截枯树枝——那是他从城郊工地捡回来的。他呵着白气卸柴,妈妈在厨房忙忙碌碌。

那年的“大雪”,屋里铁炉子烧得正旺。炉膛里木柴噼啪作响,爸爸用火钳拨弄炭火,火星子溅起来,又落成薄薄的灰。他总说木柴硬,耐烧,一块炭能暖半宿。妈妈则在炉边守着锅,用长柄勺搅动锅里的汤,蒸汽蒙住了她的眼睛,墙上随火光跳动的是爸爸妈妈忙碌的身影。

那年的“大雪”,我们还住在旧的平房里。可每个“大雪”,爸妈总有办法变出“仪式感”——爸爸的木柴火,妈妈的羊肉炖萝卜。炖羊肉要炖足时辰,萝卜炖到透明,羊肉是妈妈凌晨去早市买的,炉火、汤锅、爸妈被火光柔化的侧脸——成了我对“大雪”最深的记忆。

我知道,节气从不曾规定我们必须怎样生活。是爸妈用最质朴的方式,把“大雪”过成了一个节日!这是捡柴时手心的木刺,是炖肉时漫长的守候,是把清贫日子焙出香气的一股劲。他们教会我的,不是某个节气的习俗,而是在任何境遇里,都能为所爱之人燃一簇火、守一锅暖意的能力。

今年的“大雪”,我坐在办公室的玻璃窗前,记忆像地下的草根,固执地往湿润的旧年里延伸。其实,那时候的“大雪”,似乎也总是无雪,但心里满是雪花纷飞的快乐。

如今,雪迟迟不来。窗外的大街小巷车流不断,井然有序。我穿着厚厚的羽绒衣,却焐不热那种由一场大雪带来的快乐和与世隔绝的温柔。

此刻,“大雪”无雪。我终于有些明白,我所等待的,或许从来不只是那场雪。我怀念的,是那雪所覆盖的一个缓慢的、亲密的记忆。它是火炉里的微光,它是爸妈的忙碌,是那种将我们小小家园与外界暂时温柔隔开的温馨。

此刻,“大雪”无雪。但我知道,那场最大的雪从未停歇,它在我记忆的原野上纷纷扬扬,下白了所有的往日,下成了一个再也回不去的、温暖的家。

“大雪”二字,是一枚时间的戳记,它告诉我,时光的河流已行至此处,该是万物敛藏、天地静默的时辰了。雪来或不来,这份“应候”的心情,这份对温馨与美好的向往,已然在心底悄然落下,润泽了精神的角角落落。

我忽然觉得,这“无雪”的天气或许是“大雪”这个节气更深邃的教诲。它不只是让我们等待一场雪,更是让我们在等待中,学会看见“雪”之外的、更完整的冬天。它让我们懂得,那悬而未落的,不只是雪,还有一份对美好的憧憬。

许多日子,雪花没有落下来,但是,等雪的人会继续等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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