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手工暖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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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海日报 编辑:段继文 2025-12-02 09:42:57

■市井故事

卜庆萍

记忆里的北方乡村,冬天总带着浸骨的寒。西北风像带了刃,刮得人面庞刺疼,屋檐下的冰挂长长地垂下来。母亲凭着一双巧手,总能将寻常物件变作暖心的取暖神器,那些带着体温的小发明,至今想来仍暖意融融。

上小学时,教室是简陋的砖瓦房,窗户糊着薄薄的麻纸,寒风总能从缝隙里钻进来。早读课上,我们握着笔的手冻得通红,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,鼻尖和耳朵也冻得发麻。母亲看在眼里,翻出家里的旧棉袄,拆出里面的棉絮,又找来两块厚实的粗布,连夜缝了个手捂子。

那手捂子是长方形的,中间缝了道线分成两格,刚好能塞进两只手。母亲在里面铺了三层棉絮,边缘用细密的针脚锁了边,还在一侧缝了根布带,方便我挂在脖子上。第二天,我带着手捂子去学校,课间时同学们都围过来,羡慕地摸着。上课记笔记时,我把手从手捂子里抽出来快速书写,写完立刻缩回去,手背始终暖暖的。有个同学忍不住借去试了试,感慨道:“你妈也太会做了,比我家的热水袋还方便!”

母亲听我说起同学们的夸赞,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,又陆续给邻居家的孩子也做了几个。只是这手捂子有个“缺点”,棉絮吸了潮气会变硬。母亲便每隔几天就把棉絮拆出来,放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晾晒,傍晚再重新缝进去。阳光的味道混合着母亲针线的温度,成了我童年冬日里最安心的气息。

到了初中,我开始住校,宿舍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,晚上钻进被窝,冰凉的被褥能直让人打寒战。母亲又动起了脑筋,她找了两块宽大的羊毛毡,裁剪成和床铺差不多的尺寸,中间夹了一层晒干的艾草,缝成了一张“暖炕垫”。羊毛毡本身保暖性好,艾草则能驱寒祛湿,母亲说这样睡着不容易着凉。

我把暖炕垫铺在木板床上,再铺上褥子,晚上躺上去,暖意慢慢从身下蔓延开来,连做梦都是暖的。有个室友家境不好,冬天总冻得睡不着,母亲后来知道了,又多做了一张,让我带给那个室友,还特意叮嘱:“艾草记得拿出来晒,能一直用好几年。”

除了手捂子和暖炕垫,母亲的取暖神器还有很多。她用旧毛线给我们织过带指套的手套,指尖处留了小洞,方便写字。最贴心的是“护颈棉圈”,母亲用软乎乎的腈纶棉缠成圆环,外面缝上耐磨的灯芯绒,我上学骑车时套在脖子上,既能护住后颈不进风,冷了还能拉上来捂住半张脸,连围巾都省了。

有一年冬天特别冷,我放学回家时冻得嘴唇发紫,母亲立刻把我拉到灶台边,让我坐在小板凳上,她则把做饭时烧得通红的炭块,用铁钳夹到一个破瓷盆里,再在上面盖一层薄薄的草木灰。炭块在草木灰下慢慢燃烧,没有明火,却能持续散发热量。母亲又找来一块破旧的棉门帘,围在我和瓷盆周围,做成一个简易的“暖房”。我坐在里面,看着母亲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,听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声响,浑身的寒气一点点消散,心里暖烘烘的。

父亲总说母亲“瞎琢磨”,可每次母亲拿出新的取暖神器,他又会默默帮忙打磨木头框架,或是找合适的布料。那些看似朴拙的物件,没有精致的做工,却藏着母亲最细致的心思。她会根据我们的需求调整尺寸,想着如何更安全、更实用,把对家人的爱,一针一线、一绳一布地缝进了冬日的寒夜里。

如今生活好了,暖气、电热毯、暖手宝应有尽有,母亲当年做的那些取暖神器,早已不见了踪影。但每当冬天来临,我总会想起那些带着母亲体温的暖物,想起手捂子里阳光的味道,想起暖炕垫下艾草的清香,想起围在瓷盆边的温暖时光。

上次回家,我无意间提起当年的“暖房”,母亲笑着说:“那时候条件差,只能想这些土办法,现在谁还能用那个。”可我分明看到,她眼角的皱纹里,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。那些看似简陋的取暖神器,不仅焐热了一个个寒冷的冬日,更焐热了我的童年记忆,让我在往后的岁月里,无论遇到多少风霜雨雪,都能想起母亲的巧手与爱意,心中便会涌起无尽的温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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